近十年来,围绕应该如何在经济上与世界互动,美国的贸易政策一直饱受几支相互抗衡力量的蹂躏。争议在于美国是否应该扩大与所有国家的贸易,是否应该把贸易作为巩固联盟、威慑或胁迫对手的工具,还是应该干脆退出贸易,以自给自足为目标。
主张各异互相博弈
众所周知,美国当选总统特朗普威胁要对墨西哥征收25%的关税。这与拜登政府推动美国工业供应链“近岸外包”或“友岸外包”的做法相悖。
然而,尽管拜登政府口口声声说要“友岸外包”,但当它以国家安全为由反对日本制铁公司收购美国钢铁公司时,对盟友日本并不是特别友好。
这些事件都反映了美国贸易、国家安全、外交和国内政治之间日益令人担忧的相互影响。这种情况很可能会继续下去,贸易政策将由四个相互竞争派系的相对实力决定。
第一,开放派。主要由美国商界(如华尔街、航空航天业和大型农业企业)人士组成,他们希望看到政府权力被用来打开美国以外的市场,并创造一个美国和外国公司公平竞争的环境。他们从扩大互惠市场准入机会的角度考虑问题。自希拉里·克林顿2015年底决定不再支持《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以来,可以说开放派人士在华盛顿一直处于劣势。
第二,脱钩派。他们希望看到美国与中国脱钩,或者至少通过“友岸外包”或“近岸外包”将供应链多样化,转至不那么敌对的地区,从而降低美国与中国相互联系的经济和安全风险。自新冠疫情暴发以来,这一努力获得了推动,不过《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最初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脱钩行动。
第三,回流派。主要由有组织的劳工、政治支持者和某些特定行业从业者组成。他们希望看到大规模的经济活动回流到美国,即“回岸”而不是“近岸外包”或“友岸外包”。这个派别可以包括那些认为美国国内政治始终高于外交政策的人士。
第四,阻挠派。他们不满足于与中国(或任何其他美国当前或未来的对手)脱钩,希望阻挠其他国家或地区可能威胁到美国军事、技术或金融主导地位的技术或其他领域的进步。
“大棒”多于“胡萝卜”
这种描述体系可能会将近期的新闻事件梳理清晰,并有助于解释更广泛的事态发展。针对墨西哥、越南和日本的行动反映了回流派相对于开放派和脱钩派的优势地位——开放派愿意在市场准入方面做经济“交易”;脱钩派关注中国,但认为扩大与其他国家的经济联系有利于国家安全。
与此同时,不断扩大的出口管制范围及其不断膨胀的域外野心表明,阻挠派占据了上风。由于通过控制美元支付系统而实施制裁的能力令出口管制能够进行,因此试图建立替代机制的努力也会引发他们的愤怒。
这种格局也表明,全球南方国家要通过中国和其他一些亚洲国家走过的道路寻求发展经济可能会遇到困难。这涉及全球制造业供应链的整合,也涉及技术和管理专业知识。但支持这种做法的美国政治派系——首先是开放派,其次是脱钩派——已经输给了回流派。
与此同时,阻挠派似乎不仅要打击中国,而且要减少中国与全球南方主要国家的经济联系。寻求将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与其市场和供应商隔离开来的战略将不可避免地给非洲、拉丁美洲和亚洲发展中经济体造成附带损害。
简而言之,华盛顿对全球南方的主要政策配置似乎“大棒”(如制裁和关税)很多,“胡萝卜”(如市场准入和通过整合全球供应链的技术转让)不足。与此同时,从人事公告来看,新政府将没有开放派人士。
当选副总统万斯显然是回流派。财政部长提名人斯科特·贝森特表示,他不仅愿意使用关税、制裁、出口管制和对美国市场的有条件准入作为工具,而且愿意使用美国的军事保护伞作为工具对盟友和对手实行经济强制措施。这将使他成为一名阻挠派人士,但也可能根据美国的实际情况接受选择性脱钩。
被提名为美国贸易代表的贾米森·格里尔最近在众议院中国问题特别委员会的证词表明,他显然也是一个对华强硬人士,但在其他经济关系上,比如与墨西哥的关系,他可能更墨守成规,这使他与贝森特的立场保持一致。
那我们还有希望吗?
也许还有,而这可能与特朗普本人有关。这位当选总统本人曾宣称“关税”是“字典中最美的单词”。而另一方面,尽管特朗普喜欢将关税作为一种施压策略,但他似乎对激烈的意识形态斗争不那么感兴趣。这也许便意味着他可以为许多交易找到空间。